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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你是官眷,要上的了臺面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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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太醫給沈晚把下脈。

沈晚煞白著臉,仿佛接下來就要被人捏住了七寸命脈,既恐懼惶惶又無力反抗,最終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將手腕慢慢的遞過去。

事到如今,任何推托之詞反而顯得她心中有鬼,還不如她坦然一些來的妥當。當下也只能祈求這號脈之術並無傳說的那般神奇,能診病癥倒也罷了,難道還能診出她未經人事?

沈晚一直密切觀察著面前老太醫的神色,偏的那老太醫三指搭脈,閉著眼另一手捋著胡須,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,讓人瞧不見半絲異樣來,愈發的令她坐立不安。

大約一炷香的功夫,張太醫收了脈,與此同時也睜了眼。

虞夫人是個急性子,忙問:“如何?”

沈晚臉色收緊,一顆心也高高提著。

張太醫捋著胡須,好半會方緩緩沈吟道:“早些年怕是有些虧空……不過好在這幾年調理妥當,倒也沒什麽不妥當。”

虞夫人和沈晚皆是松了口氣。

“只是……”

張太醫這遲疑的兩字又令她們二人提起了心。尤其是沈晚,若是有人此刻細看,便能發現她臉上的僵硬來。

張太醫看向沈晚,探究的目光在她面上又仔細打量了一番,在沈晚被他打量的心臟狂跳之時,方緩緩開口道:“恕老朽多嘴一句,瞧這位夫人眼底發青精神傷沮,只怕近來憂思過甚,寢不能安,食不知味。需知怒傷肝,喜傷心,憂傷肺,思傷脾,恐傷腎,此是五臟癥結,長此以往,於身子有損。還望夫人能放寬心才是。”

沈晚攥於身側的手松開了些,盡是黏膩的冷汗。她微微笑著應是,又謝過他的提點。

送了張太醫出門,虞夫人拉過她上下打量了一番,嘆道:“女人這輩子啊,終究是不容易的。你也莫凡事憋在心裏,若有事就常來與我說道說道,縱然幫不上什麽忙,也比你一個人憋在心裏好。過些天,待稍微涼快些,咱們一道去普濟寺,你便好生拜拜那送子觀音,最好請一座回來供著,指不定哪日菩薩就開了眼,如了你願。”

沈晚盡量讓自己的笑容沒有那麽僵硬,連連謝過。

張太醫從侍郎府出來,轉頭就去了淮陰侯府。

待張太醫從侯府出來,秦嬤嬤卻是對他帶來的消息,震驚了好長一段時間。

一直待她小兒子秦九當完值打外頭回來,秦嬤嬤方回了神,可到底心裏頭怪怪的,一時覺得那顧家不厚道,明知自家事卻要拖累人家大好年華的娘子嫁進來守活寡,一時又覺是自己多事非要給人家請什麽太醫瞧病,指不定人家是心甘情願的,自己這廂多的什麽事?到底是心裏不得勁,畢竟無意窺見了人家的私密之事,以後見了面難免會不自在。

秦九瞧他娘緊縮眉頭的模樣,不由關心問道:“娘可是身子哪裏不舒坦?怎麽聽說你今個請那張太醫過府了?”

提到張太醫,秦嬤嬤眼皮一跳,繼而欲言又止道:“倒不是給我坐診,是請他給其他娘子看診。”

聽得不是他娘身子有礙,秦九就放了心,至於給誰坐診,其他人自然不值當他放在心上。

今日隨侯爺在軍營裏視察了一天,此刻只覺得又熱又渴,秦九就拉了椅子坐下,隨手拿桌上的茶壺倒了滿滿一碗。

秦嬤嬤看了秦九一眼,動了動嘴唇,到底沒將顧家的事情和盤托出。以往若哪家官員家裏有個什麽隱秘事兒,她得知後自然事無巨細的向他道來,縱然她們這些婦道人家可能察覺不到其中隱藏的貓膩,可不代表侯爺他們不能從中尋到些蛛絲馬跡來。

可今日對於顧家的事她卻遲疑了,一來那顧主事又不是侯爺的政敵,再說此事也的確牽扯不了侯府的絲毫利益相關,即便他們的事有朝一日不慎暴露,損的也是他們顧家的名聲,於侯府何幹?二來,幾次接觸下來,她瞧那顧家婆婆是個心腸好的,兒媳婦也是心地純良的,一對婆媳攤上這樣的事情已然可憐,若讓她再拿出口來說道,總覺得有那麽幾分不忍心。

罷了,待回頭也囑咐下那侍郎夫人,切記要守口如瓶。

“對了娘,後院的人你可定了人?趁這些天得閑我也好好生查查她底細。”

秦九的話令秦嬤嬤眉頭一跳:“可是侯爺那邊催了?”

秦九灌了一肚子涼茶,此刻方覺得熱意消散了些,拿過椅袱上的濕毛巾擦過臉和脖子,方道:“侯爺今個倒是隨口問了一句,再就沒說什麽。不過娘您也知咱們侯爺寡淡的性子,既然因此事開了尊口,便是有那方面想法了。您看這兩日也抓點緊,好歹先定幾個人選來,讓侯爺過下目。”

聞言,秦嬤嬤眉間的折痕深了起來。之前她倒是見過兩批人牙子送進府來的丫頭,有三兩個的確姿容上等,可她總覺得她們妖裏妖氣的,眼神也勾勾搭搭的,瞧著就令人不喜。

之後那人牙子也承認,這兩批丫頭中一半以上是他從揚州販進的瘦馬,是從事這項買賣的人專門為達官貴人□□豢養的,各個姿色上等不說,琴棋書畫無不精通,且都是清白的身子,若不提出身,瞧起來也跟大家閨秀差不多。

秦嬤嬤對此不置可否,到底是被□□以供男人取樂的玩意,行為舉止間就帶出些輕浮。雖她也信那人牙子不敢拿壞了身子的丫頭糊弄他們淮陰侯府,可這專勾搭男人的女子進了府,她還真不放心,畢竟哪個知道她們都被□□了哪些手段?萬一有哪個不睜眼的,哪日若是將手段用在侯爺身上,要是因此傷及侯爺身子,那她就是死一萬次也不夠贖罪的。

思及至此,那幾個揚州瘦馬她自然是不再考慮。

再放眼看去其他幾個丫頭,模樣倒是端正了,可與美搭不上邊。即便她們侯爺再清心寡欲,可到底也是挑嘴的,這樣模樣的又哪裏能如得了侯爺的眼?

那人牙子雖是表示,過幾日他會去蜀地走一圈,聽說蜀地多美人,若是侯府不急的話,可多等些時日,待下次他多帶些美貌娘子過來供她挑選。

汴京城內也就數這個人牙子門路廣,手上有好貨色,秦嬤嬤也只能先應下。只是這人牙子去蜀地,一來一回起碼也得數月光景,可眼下侯爺開口催了,又哪裏能等得起這數月功夫?

☆、19. 第 19 章 婚姻大概是女人的墳墓

本來後院進人的事,秦嬤嬤也沒將其當成件難事,可這陰差陽錯下偏偏又趕時間,如今反倒難住了她。這三五日的功夫裏,她哪裏去找合適的人選?縱然有心想重新考慮那幾個揚州瘦馬,如今怕是也有心無力,因為那兩批丫頭在被那人牙子帶出侯府後,很快就被他脫了手,畢竟汴京城內的貴人老爺們還是很好這口的。

秦嬤嬤只能退而求其次,心道,不行的話就從其他的人牙子手中挑挑看,指不定矮子裏頭能挑出個高個來。

思及至此,秦嬤嬤卻未感到絲毫輕松,反而心中郁郁難解。想他們侯爺堂堂皇親貴戚,又是朝中二品重臣,身份貴不可言,本來要什麽大家閨秀要不得,如今偏偏只能從賣身的奴婢中挑挑揀揀,著實令人憋屈的慌。

憋氣的捶了捶胸口,秦嬤嬤的臉色帶出幾分郁卒:“要我來說,侯爺便是娶親也無妨,只要侯府無嗣,上面那位還能忌憚什麽?反正那位不是也私下撮合侯爺和宰輔千金?我瞧那劉相家的嫡長女不錯,身份尊貴不提,貌美知禮又素有才名,堪堪能配得上咱侯爺的。”

秦九剛進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。咳嗽兩聲,他苦笑:“娘,您這話可要捂住,千萬別在侯爺跟前提,否則會平白惹得侯爺不快。”與劉相結親?若與劉相的女兒夜夜相對,只怕侯爺終有一日忍不住恨起拔刀抹了她脖子。

如今汴京城內都傳劉相和他們侯爺私交甚好,對侯爺又極為賞識,待今年年底劉相致仕,便會舉薦侯爺接任宰輔之位。殊不知世人所見均是繁花似錦的表象,又哪裏知道暗下的兇潮暗湧?

秦九忍不住舔了舔後牙槽,眼睛瞇了瞇,近兩年搜集的線索來看,劉相與十年前北疆戰事脫不得幹系。想來近些年來隨著侯爺權勢日長,他也愈發的心虛,私底下的動作也愈發的頻繁起來。還妄想拿女兒當籌碼,嫁進侯府當冷釘子使?也不看看他家侯爺接不接他這一茬。

秦嬤嬤到底還是耿耿於懷:“哪怕不是劉相千金,禮部尚書家的也成。咱侯府後院來來回回都是些奴婢,到底委屈了侯爺。”

秦九沈吟了會,方道:“此間事侯爺自有他的打算,既然侯爺不主動提及,我們也莫要冒然開口,以免惹了侯爺不快。”頓了些許,到底小聲透露了些許:“這兩年朝中形勢會愈發嚴峻,那起子小人眼見就要按捺不住了,也說不準哪日就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。往後出門您也千萬小心些,以防那些不長眼的打什麽歪主意。府上人員您也多加留意,若有什麽不對的,及時遣人跟我說聲。”

秦嬤嬤心頭一跳:“這麽快?”

秦九不明意味的笑笑,皇子們都已成年,汴京城內這灘水自然就要渾起來了。

“那……”秦嬤嬤只覺得心慌,忍不住去握秦九的手:“你千萬要保護好侯爺。九兒,你也要保重好自己,千萬要當心啊。”

秦九怔忡了好一會,他大概有好些年沒有聽到他娘這般稱呼他了。

秦嬤嬤緩了緩情緒,整了面色,擡頭看著他此刻帶了幾分不容置疑的意味:“等過些日子忙完侯爺的事,我便幫你相看些身家清白的娘子,你莫要再找些借口推辭,此番務必抽出時間來看上幾眼。若能看上眼,那咱就選個黃道吉日將人迎回來。若是你還是哪個也瞧不中,那也成,娘也不硬逼你,只是你得答應娘,千萬給秦家留個後。”

秦九聽了這話,下意識的想像以往那般嬉皮笑臉的打哈哈過去,可如今瞧著他娘滄桑的面容和難掩心慌的神色,卻是如何也笑不出半分來。

反握住他娘的手,秦九鄭重保證道:“您放心,秦家斷不會絕後。最遲明年,我便讓您抱上孫子。”

秦嬤嬤覺得心口塊壘去了一大半。

“秦家後繼有人,我老婆子也算對得起秦家的列祖列宗了,即便將來到了泉下,面對你那死鬼爹,也能擡得起頭來。想當年,你爹在侯府……”秦嬤嬤驟然止了聲。

她突然想到,將來有個萬一,他們秦家倒是有後了,可侯府呢?若是她眼睜睜的看著侯府斷了嗣,將來到泉下,她如何面對待她有恩的夫人?

呸呸,秦嬤嬤趕緊唾了自己兩口,盡是想些不吉利的,他們侯爺吉人天相,是長命百歲的福相。要有萬一,也是那起子喪盡天良的心黑小人的下場。

話說沈晚這邊,白白受了一場驚,饒是從侍郎府回到顧家好長一會,還是心有餘悸。哪怕那張太醫沒點到其中要害,可她還是覺得心慌,說不上來什麽,總覺得似乎要因此起些不妙的苗頭。

此事她終究還是未向顧母提及。顧家剛經歷了一場動蕩,大起大落下,顧母的身子就有些不爽利,如今再讓她因為此事而擔驚受怕,反而不甚妥當。

至於她相公那裏……

一提起他,她就覺得心堵的慌,有時候她甚至隱約有種想法,莫不是他們提前進入了七年之癢的時期?否則,他們夫妻的相處怎麽會愈發的冷淡,沒有溝通和交流,同床卻異夢?

今日是官員休沐日,一大清早,顧立軒便翻箱倒櫃的將他夏日的衣衫都翻了出來,換在身上不下四五套,掛上玉玨、香囊,對著銅鏡左看右瞧,又扶正了頭上的嵌紫玉發冠。待終於滿意了,他挺了挺脊背,唇邊含著抹溫柔的笑意,一拂袖便意氣風發的打沈晚身側走過,竟是連個餘光都不曾施舍給她片刻。

沈晚冷眼瞧著,面上不顯,殊不知此刻她的肺都要氣炸了。

成親三年,她還從未得知他竟是如此熱衷於打扮的美男子!今日打扮的這般風騷,要不是去見哪個美貌娘子,她敢把腦袋割下來給他當板凳坐。連日的懷疑似乎於此刻終於得到了證實,饒是再好脾氣,她也快要忍無可忍了。

“你作什麽?”顧立軒俊逸的臉龐寫滿了不悅,盯著沈晚拉扯他胳膊的手,語氣滿滿的不耐。

沈晚到底沒忍住,盯著顧立軒的雙眼,瓷白的臉龐染上壓抑著薄怒:“今個是休沐日,大清早的,你飯也來不及吃就急急出門,能有何急事?”

顧立軒詫異的看她,似乎不敢相信向來溫婉淡然的她,還能有如此急切的時候。

有絲隱晦的得意,卻有幾分被人質問的不悅,顧立軒冷冷抽出胳膊,抻了抻袖口的褶皺,斥責道:“我要去哪裏,什麽時候還得要向你報備?身為娘子,未免管的也忒寬了些。”

說著,便又想擡腳而去。

沈晚最不喜他這副有事不說事,動不動語言冷暴力,留個冰冷背影啥事讓她猜的模樣。

又擡手從身後扯住他袖子,沈晚有些無力又有些難堪道:“顧郎,你究竟是怎麽了?若真是我哪裏做的不當,你可以提出來,咱們總這般耗著到底有損情分。”

顧立軒不悅的再次扯過袖子,聞言臉上寫滿了煩躁和不耐:“你問我怎麽了,我還要問你怎麽了?大清早的堵了門不讓我出去,還讓不讓人安生了?”

這就是拒絕交流了。

沈晚只覺得深深的無力。

望著他瀟灑而去的背影,沈晚突然想要跟隨過去的沖動。然後呢?沈晚扯了唇角僵硬的苦笑了下,然後再沖上前去狠狠廝打那娘子,抓花那娘子的臉,質問她還要不要臉,為何要勾引人家相公……

望著空蕩蕩的床帳,沈晚狠狠吐了口氣,婚姻是女人的墳墓,這話說的一點也不假。短短三年,不僅將她變成了黃臉婆,還將她逐步逼成了潑婦。

這一大清早的,他們房裏的動靜不小,自然瞞不住旁人。

顧母有些擔心,吃罷早膳過後便將沈晚拉到房裏,小心詢問了一番。

沈晚心裏七上八下的亂的要命,此刻面對顧母的詢問,也不想再隱瞞,便將近些時日的懷疑猜測告知了顧母。

聞言,顧母駭笑:“不可能吧,晚娘你也莫疑神疑鬼,我覺得大概是你多想了。”不是她向著兒子說話,只是立軒的身體她這個當娘的自然是一清二楚,縱使他有心,又焉能有力?

顧母的想法沈晚自然知道。之前她也如顧母那般所想,所以也覺得不太可能,但是近些時日顧立軒的表現,怎麽看怎麽像外頭有人的趨勢,實在架不住她往那方面去猜測。

其實顧母因著心中的那件打算,這幾日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沒個安穩,本想著稍微透露些給沈晚,也好探知一下她對此有什麽章程。可如今瞧她神思不屬,精神懨懨的模樣,也覺得此刻談及此事不是個好時機,遂咽了話頭。

畢竟她心中打算不是什麽光彩的事,本就難以啟齒,此刻洩了氣,顧母只覺得日後怕是很難再鼓起勁對沈晚提及此番打算。思來想去,不由咬咬牙,不成的話那就要不先探探立軒的口風。

☆、20. 第 20 章 一肩挑兩房

五黃六月,正是天氣最炎熱的時候,汴京城內愈發的酷暑難當,連鳴蟲鳥兒都叫的有氣無力的。

沈晚的身子素來是個嬌的,畏寒又畏熱。這些天縮在府上房門也不敢出,只覺得踏出屋子一步,那天上的烈日便能將她給烤化了去。

為了消暑,也只能門窗大開,人則鋪就著涼席坐在窗前,讓人再打了深井的涼水於周圍放置著,不時拿著蒲扇扇著風,好歹消些暑氣。

而顧母體胖,更是怕熱的厲害,婆媳倆索性就絕了出門的心思,大半個夏日都窩在府上嘮著嗑,打著絡子,討論衣裳的樣式。

當然也有避免不了出府的時候。就比如此刻那侍郎府的轎子已到顧家門前,便是那虞夫人遣人過來,請沈晚去侍郎府小敘。

沈晚只得重新穿戴一番出府,好在雖路上煎熬些,可待入了侍郎府的門,那就涼快了很多。畢竟侍郎府比他們主事府家底厚了不止一分半分,人手也足夠,所以井水換得勤不說,丫鬟婆子們也能騰出手來不時輪換著扇著風,著實涼快。更何況淮陰侯府待侍郎府自然親厚,三不五時的遣人送來冰鑒,些許冰塊一放入室內,那溫度就天差地別了。

今日秦嬤嬤恰巧也在,見沈晚進門,便招呼她來窗前坐。

“哎呀,瞧你這滿頭細汗的,熱壞了吧?快吃片瓜消消暑,剛從井水裏撈出來不久,涼快著呢。”沒等沈晚坐下,虞夫人便將梅花案幾上的果盤推到她面前,招呼著她吃瓜。

沈晚先給秦嬤嬤和虞夫人見了禮。坐下後隨手從袖口掏出水藍色繡蘭花帕子,邊擦拭著額上頸上細汗,邊輕笑著:“就喜歡到您這府上來,消暑不說還能享口福。瞧這西域的番瓜,那可是個稀罕物,於這汴京城內那是使銀子都難買到的,倒是讓我在這白食了去,多過意不去。”

虞夫人覷眼瞅她笑:“要知別人可給我起別號稱虞扒皮,在我這裏又豈有白食的份?等會就讓你再畫些花樣子來,非要你抵了這瓜費才是。”

秦嬤嬤和沈晚都笑了起來。

擦凈了手,沈晚放好了帕子,探手捏了片瓜,笑道:“那我今個索性就壯了膽子嘗嘗虞扒皮家的瓜是啥味道的,大不了就賣身獻藝,給您多畫幾張花樣子,區區幾張紙就換的金貴的幾片瓜,怎麽瞧都劃算的很。”

虞夫人素喜沈晚那副大方不扭捏的模樣,聞言也玩笑道:“喲,怎麽聽怎麽覺得我這廂吃了虧了,莫不是這做的是賠本的買賣?”

沈晚咬口清涼的瓜,只覺滿口生津,瑩瑩美眸都笑的彎了起來:“賠不賠本我這廂倒是不知,只知道您這瓜是相當甜吶。”

秦嬤嬤瞧沈晚舉止大方得體,既不驕矜拿喬又不畏縮扭捏,觀其言行,既有女子的端莊嫻雅,又有幾分男兒的坦率爽朗。幾番接觸下來,她愈發覺得這顧家娘子心性難得,與她一道說說話也的確輕松,倒也難怪那虞夫人那樣眼高於頂的人物,對她倒是處出了幾分真心。

眾人又說笑了會,虞夫人又開始道起京城的八卦:“先前我就說嘛,那忠勤伯爵府是瞞不了多長時日的,瞧,這才過了多久,還不是對外宣稱嫡次子一肩挑兩房?聽說啊,二房那位差點沒氣炸了,自己好好的相公一夜之間被另外一個女人分了一半去,換誰誰又能受得了?說到底,還不是長房那位不甘空守著靈位,寂寞難耐貪戀世間紅塵唄。一個貪花好色,一個不甘寂寞,倒是絕頂好配。”

沈晚點點頭,這分析一針見血。那日回府後,她自然向顧母請教了一番什麽叫一肩挑兩房,雖顧母的臉色有些怪異,可到底也給她大體解釋了一番。倒是令她好生驚訝,沒成想這年代還有這廂操作,簡直荒唐。

秦嬤嬤仿佛被勾起了愁緒,這一瞬皺了眉,神色有些許恍惚。好一會,她方似愁腸難解的嘆了口氣,道:“也是子嗣鬧得……如今長房有了香火,為父母的也安心了。”

虞夫人聽著詫異,也不知是不是她會錯了意,總覺得這話裏話外意有所指。雖心裏有幾分疑惑,當面卻不好細問,便只順著秦嬤嬤的話題隨了句:“說起子嗣,聽說普濟寺的香火極盛,那裏的送子娘娘可靈驗的很。之前就跟晚娘提過,待天涼快些定去那拜拜,可一晃一個來月過去了,這天也沒個涼快時候,真令人惱得很。”

沈晚的事情虞夫人不知情,而知情的秦嬤嬤自然不會主動將這等隱私說與她聽,所以至今這虞夫人還只當是沈晚機緣未到,所以尚無孕相。

沈晚最怕話題扯到這上面來,一聽這話頭心裏就咯噔一下,當即要開口將話題轉過去,沒成想此時秦嬤嬤開口將話頭轉過:“今個本來也想著邀你婆婆前來一道敘敘,可轉念又想以她的體質想必更怕熱,便別讓她來回折騰了。不知近來她可好?”

沈晚忙道:“勞嬤嬤您還費心婆婆的事。的確天熱難耐,婆母最近均是在家避暑,輕易不出門半步,前幾日還與我說道待過了暑氣,定日日鍛煉好清減些去,否則年年暑日都要遭回罪受。”

秦嬤嬤認同的點點頭:“的確該如此,不單是暑日受罪的事,體型過重也容易遭些病癥。”

虞夫人這廂似乎想到些什麽,隨口說道:“對了晚娘,我倒是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無意間碰見你婆婆了。當時恰見她跟個年輕的後生在客棧說些什麽,我自是不好上前打招呼。後來倒是偶然見了那年輕的後生幾次,聽人說似乎是進京趕考的書生,莫不是你們本家親戚?”

沈晚倒是真的驚訝了,近些時日的事麽?她怎麽從未聽她婆婆提起過。再說他們家不是早就跟本家鬧翻了,都十幾年不聯系了,能有可能是本家的親戚?如若不是的話,那他又是誰,婆婆又為何瞞著大家?

這麽想著,沈晚面上便帶出了幾分遲疑:“應該是哪位交好世叔世伯家的子侄輩,托公婆照看一二。我家公公那性子你們也知,婆婆哪裏敢交代給他,也只能親自出面安排了。”

秦嬤嬤在旁聽著,本來也不以為意,虞娘子提到那年輕後生的時候,心念一閃卻也未細想。可架不住沈晚那茫然詫異的神色,倒是讓人忍不住回頭在這廂又琢磨起來。家族裏年輕的後生進京趕考,前來投奔,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,緣何見個面都要偷偷摸摸的?難道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貓膩不成?

不得不說顧母的打算極為隱秘,別人輕易也猜不到那廂去。偏偏陰差陽錯下秦嬤嬤無意探知了顧家一二私密事,再加之近來她對子嗣一事上極為上心,凡琢磨些事都下意識的先往子嗣方面靠攏一二。多重巧合下,怕是那顧母做夢也沒想到秦嬤嬤竟鬼使神差的將兩廂事給對上號了。

而此刻的秦嬤嬤瞠目結舌,顯然被自己剛一瞬的猜測打了個措手不及。

秦嬤嬤驟然的異樣唬了她們二人一跳,忙出聲詢問。

秦嬤嬤擺擺手,示意她無事,可震驚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在沈晚周身打轉。忠勤伯爵府嫡次子一肩挑兩房,左右長房媳婦懷的是柳家骨血,若此項情景換做顧家來看,豈不是同理?左右懷的不過是顧家的骨肉。如此一來,顧家有了後,又保全了顧主事的名聲,兩全其美,何樂而不為?

想通了這一點的秦嬤嬤,此刻腦中不啻於驚雷轟炸,她如何也想象不到那顧主事的娘看起來本分知禮,竟有這般破釜沈舟的決心,簡直堪比冒天下之大不韙。

而這顧家的媳婦……眼前不期然閃過當日在顧記綢緞莊,當虞夫人提到伯爵府上一肩挑兩房的事時,那顧夫人看她兒媳那怪異的神色。

秦嬤嬤不知什麽意味的暗下嘆了口氣,瞧她那嬌嫩的面容微皺,隱約帶了絲疑惑不解的模樣,想來此事她那婆婆並未向她透露絲毫,暫且將她蒙在鼓中。若是真有一日揭了這層窗戶紙,依她那性子,可是願意接受這般的安排?然而即便是不願,可若是她婆婆對她提了這般的要求,作為兒媳,她又能如何呢?

一直待回到了淮陰侯府,秦嬤嬤還在想這件事。

烈日下,秦六赤膊握槍,哼哧揮舞的起勁,一記飛龍擺尾掃過,差點戳到正神思恍惚進院的秦嬤嬤。

好在收勢及時,趕緊跑上前去查看,嘴裏不由埋怨著:“娘,剛想著什麽呢這麽入神,也不看著點路,差點讓我給挑飛了去。”

秦嬤嬤下意識道:“還不是那顧家……”忽然一頓,嗦了他一記白眼:“與你這個莽夫也說不著。”

秦六立馬瞪眼:“怎麽就與我說不著?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那主事府顧家?上次那個老潑皮想跟您動手,還瞎咧咧與咱侯府沾親帶故啥的,要不是您攔著,我當日就能去揍得他稀巴爛!此事我還記著呢,一有機會,我非逮著他狠揍一頓!”

秦嬤嬤雙眼盯著秦六,心臟砰砰直跳:“你說什麽?”

秦六道:“此事我還記著呢,一有機會,我非……”

秦嬤嬤打斷:“上一句。”

秦六楞了,想了好一會,撓撓頭道:“上次那個老潑皮想跟您動手,要不是您攔著,我當日就能去揍得他稀巴爛!還敢瞎咧咧與咱侯府沾親帶故啥的……大概是說的這個吧,我也記不得了。”

秦嬤嬤倒抽口冷氣。

使勁捶了捶胸口,她深一腳淺一腳的進了屋,只覺得天旋地轉的。

她得好好想想……

☆、21. 第 21 章 你這賤人!你守不住的!……

沈晚總覺得那日秦嬤嬤看她的眼神怪怪的,具體哪裏怪她又說不上來,似乎有那麽幾分不可置信的震驚,又似乎有那麽幾分預知她未來的恍然和些許憐憫……

正在打絡子的手頓了下,她狐疑,難不成近來真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在等著她?

沈晚的眼皮猛跳了幾下,那秦嬤嬤莫不是知道些什麽?難道是她相公……真的出軌了?

越想越可疑,沈晚的臉色當即就發了青,手指死攥著尚未打完的絡子,愈發下狠了心,今夜無論如何也要從顧立軒嘴裏套出話來。他給她冷臉,冷言,甚至對她漠視,這些她都可以容忍,唯獨無法忍受他還有別的女人,因為這是對她情感最大的侮辱。哪怕僅是精神出軌,也不成。

難得今日顧立軒沒有應酬,散值後便早早的回了家。

一家人吃罷晚膳後,顧父照舊出門遛彎去了,當然自打他闖了大禍那日起,顧母再也不放心將他單獨放出去,從來出門都是便讓福伯一路隨著,一旦顧父故態覆萌便會強硬將他扯回家裏去。

顧父雖然心有不滿,可不敢挑戰顧母底線,左右他又能出門喝酒了,好歹比窩在家裏受那窩囊氣強。

沈晚頗有些煎熬的吃過這頓晚膳。

待終於罷筷收了桌,顧父也出了門,沈晚便定了定神,咬咬牙剛想拉過顧立軒回房,沒成想他卻被顧母先出聲叫住。

顧母只草草跟沈晚解釋兩句,只道她找顧立軒有事詳說,讓她先回屋去,然後就拉起顧立軒腳步匆匆的出了廳堂,往東廂房而去。

沈晚神思不屬的回了臥房,也沒讓春桃點燈,只恍惚的坐在窗邊透過支棱的窗戶遙遙看那東廂房,眼神發直。

傍晚的蟲鳴叫的愈發的歡暢,聽在人耳中,莫名的覺得煩躁。

沈晚不停的在想,顧母單獨叫住顧立軒,到底要說什麽事呢?這個家裏的事,還有什麽是她聽不得的?

要說她聽不得的事,那大概就是顧立軒做的什麽對不住她的事吧?是吧,肯定是。

此事招搖的,連顧母都知道了,唯獨讓她蒙在鼓裏……

待會他回來,要是他死活不認,那她要待如何?

若是他坦承認下……然後呢?

沈晚突然灼痛般收回了目光。

這一刻,她竟然沒有勇氣再繼續往下想下去。

沈晚這廂胡思亂想,殊不知那廂的顧母是另外一番打算。

被顧母單獨拉過來的顧立軒也頗有幾分驚訝,自打晚娘進了府,他們母子倆單獨敘話的時候少之又少,即便是有事情與他說也大抵是晚娘也同時在場的。

像今日這般母子單獨談話,是鮮少有的事,顧立軒不由心中揣測,也不知母親單獨叫他來說何事。難道是晚娘對他母親抱怨了,嫌他近來冷落了她,所以想要母親施壓與他?

顧立軒心中即刻對沈晚升起了幾許不滿來,明知母親的身子在夏日素來都不爽利,還拿他們的事讓母親煩心,著實不知分寸。

饒是心中這般猜想,顧立軒還是要問上一句:“不知娘今日單獨叫住兒子,可是有何事要與我相商?”

顧母在屋裏那把陳舊的朱漆髹金的雕花木椅上坐著,眼睛微垂著盯著身前案幾上的紋理,不知是出神還是在考慮如何開口,竟是好一會也沒出聲。

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顧母開口解釋,顧立軒不由皺了眉,又問了句:“娘?娘可是遇到什麽難事?”

顧母深吸了口氣,既然這是迄今為止她所考慮過的,於立軒而言於顧家香火而言,最好不過的出路,那便由不得她再有所遲疑了。縱然難以啟齒,縱然……立軒難以接受,她也得出口給他講明其中利害,此廂時機難得,天時地利均已湊齊,怕也是老天爺特意給他們留了這絲契機。若是過了這茬,怕再很難找到這般良機,而他們顧家卻等不得了,三年無所出已經令人側目了,若再待幾年依舊沒個動靜,那時只怕顧家會更加難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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